母親身體很健康，我記憶中的母親從來沒去醫院看過病。母親偶爾感冒也是用土法子發發汗，或者干脆不管，硬扛過去。這次，83 歲的母親說她腰痛。母親這樣說，肯定是痛得受不了、扛不住了。母親對待錢，總是能省就省。我說陪她去看醫生，她搖頭說：“不用，不用，人老了總會這痛那痛的。”
我知道母親心疼錢。但是，我知道母親更心疼我。為了讓母親去看病，我故意沉下臉說：“我陪您去，您就得去。您不去，我不放心。難道您想讓我工作不安心嗎？”我這樣一說，母親果然答應了。
我陪著母親到醫院一陣忙碌后，醫生讓母親去照片。母親一問照片要花那么多錢又不高興了，說她根本沒必要照片。我給母親解釋，勸她應該聽醫生的。誰知道我這樣一勸，母親竟埋怨起醫生來，母親說現在的醫生就知道照片、透視什么的，根本不會看病。說原先的醫生什么也不用，只看看，問問，把把脈就知道是什么病了。好在給母親看病的醫生醫德好，他讓母親發完牢騷，又給母親解釋。可母親卻還是固執地說：“我這把年紀了，快到死的人了，我不照片。你給我點藥，你不給，我回家了。”看母親孩子樣的耍脾氣，我生氣了：“您小病不看，是不是要等到大病了才治？您以為這樣省幾個小錢是為我著想嗎？您這是害我。您想想，小病不治，等后來嚴重了，是不是要花更多的錢？”母親見我生氣了，輕聲說：“我聽你的。”母親說完這話低著頭再不說話。我看到母親佝僂的身子，我的眼睛濕潤了。
診斷結果出來了，母親沒有大病，醫生說有一個小結石，吃點藥就能打掉。母親一聽，對我說：“是不？我說叫醫生給我拿點藥就可以了，你不信。現在不也是拿點藥嗎？”母親這樣一說，我本想給她解釋幾句。但想到母親沒讀過書，又從來沒來過醫院，我解釋她也不懂。我只好把想解釋的話咽回肚里，說：“花點小錢，給我買個放心，應該值吧。”母親說：“對，對。現在你應該放心了吧。”
我強壓住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說：“放心了。放心了。”
作者：柏興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