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一個帶著音樂demo帶的年輕人，在四處碰壁后，找到剛成立的滾石。隔年，這個年輕人出版了首張個人專輯，隨即釀成風暴。唱片文案中一個黑衣墨鏡的鬈發男子倨傲地宣告：“這里沒有不痛不癢的歌，假如不喜歡的話，請回到他們的歌聲里，因為這中間沒有妥協”。———他，就是羅大佑。
羅大佑，一個你無法拒絕的聲音，一個在精神上讓我仰視的歌者。他那一張沒有看到年輕似乎永遠那么粗糙的臉，那一副低回滄桑的嗓子，那一大把永不消逝的經典唱詞，甚至還有那把喑啞的吉他，總是讓人掛念，總是讓人流連忘返；羅大佑，他給了我們這些七、八十年代成長期青年人的精神營養，他的歌培養了一代人的精神氣質，至今仍然能在我心中激起歲月的漣漪。羅大佑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它已經掩埋在紛繁蕪雜的世界里，再不會重來，也許已永失那段輝煌的歷程。可是他在我們這一代人心中所觸發的心靈陣痛，將永遠銘刻著無怨無悔的青春。
我們這些幸運兒曾經哼著《童年》步入青春期，抄著《光陰的故事》跨進大學的校門。在山東大學讀書時，每逢中秋圓月夜，我都會聽著羅大佑的《鄉愁四韻》、《光陰的故事》等歌曲，拾掇悄悄襲來的孤寂。對于我們來說，羅大佑已成為青蔥歲月堅實的組成部分，帶著不可磨滅的美感。對他的熱愛就像他的歌曲一般，執著而動人。喜歡他的歌，就象我喜歡讀書藏書寫書一樣，是一種生命的癮，一輩子無法舍棄。可以說，羅大佑的歌是我們成長的“潤滑劑”。他的歌沒有深奧的道理，沒有矯柔的煽情，沒有嘮叨的說教，只有童年的天真和幻想。
這么多年來，各種音樂充塞耳鼓，可是每當羅大佑的那些老歌蕩漾在耳邊的時候，我的心無論多么繁忙，瞬間就可以舒緩寧靜下來；這么多年了，我一直傾聽著羅大佑的歌曲，那是一種進入靈魂的歌，幾乎濃縮了我的整個沉甸甸的青春歲月。
想當年，我們和羅大佑一樣的喜愛幻想，“盼望長大的童年”，“沒有人能夠告訴我，為什么太陽總下到山的那一邊？沒有人能夠告訴我，山里面有沒有住著神仙？”；想當年，我們和羅大佑一樣懷揣著理想，“是否你還記得過去的夢想，那充滿希望燦爛的歲月，你我為了理想歷經了艱苦，我們曾經哭泣，也曾共同歡笑”。我們盼望著快快長大，早日成為祖國的棟梁；想當年，我們和羅大佑一樣的向往愛情，“哦，停不住的愛人！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顛顛仆仆熬到這里不易轉頭仍看到你在默默地跟隨。”我認為，羅大佑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青春代言人。在我的心目中，羅大佑既是搖滾的、哲學的、理性的，又是傷感的、脆弱的、柔情的。他給人一種生命的認證，他的憤怒、他的溫柔，讓我們感覺到在自己的生活當中發現過、經歷過。
歲月在我們的心中積淀下無盡的回憶，羅大佑的歌同樣如此。十多年后，1999 年6 月下旬，在研究生畢業前夕的一天下午，我們幾位情投意合的同學去一處咖啡館聚會，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聊著畢業后的去向和打算。臺上的一個孤獨的男歌手懷抱一把吉他，面無表情地吟唱羅大佑的歌曲，“不變的你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聰明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深深地觸動了我們孤獨的心靈，那一刻，我的一位同學為這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孩子獻上了一大捧白白的百合花，他對我們說，羅大佑也是他最喜歡的歌手，那是他最喜歡的花。
在我們心里，羅大佑是一種沉淀。他成長于風云變幻的年代，理想與現實的對立、自由和專制的較量、東西方不同文化的撞擊，還有社會的、歷史的、乃至個人情感的東西，都在他的音樂中留下過烙印。羅大佑也是一種情結。是校園里一群哥兒們在周末山大的小樹林里喝著啤酒徹夜吟唱的和弦，不管是《現象七十二變》的反思，還是《鹿港小鎮》的吶喊，都曾讓人那樣地刻骨銘心。羅大佑更是青春的腳步。他的歌只有青春的騷動與激情才能與之發生共鳴，更重要的是，羅大佑和他的大陸樂迷生活于八十年代這樣一個改革開放、思想激蕩的時代，而他的作品正扣緊了當時時代的脈搏。可以說，沒有那樣的激情燃燒和充滿理想的歲月，就不會有羅大佑；沒有我們那樣的純粹的樂迷，也不會有羅大佑。從《童年》《光陰的故事》《愛的箴言》到《滾滾紅塵》《戀曲2000》……30 多年了，羅大佑用他的獨立和冷靜記錄下這個社會的脈絡。前些天，一位外地的朋友送了我一本羅大佑的《昨日遺書》，驚羨于羅大佑不僅是個歌者，寫起文章來同樣是行云流水。在羅大佑的世界里，充滿了對人生清醒的認知，字字句句仿佛都有了生命般的跳躍。初讀他的文字，覺得有些生澀難懂，漸漸習慣后，便覺得那是生命中最本真的一種觸感。跟隨著他的文字，便能體會得到羅大佑對于生命的熱忱與激動。在這些火花四射的文字下面，折射了他內心的不屈從。
今天，羅大佑已經不常被人提起，只是，當他的歌聲偶爾傳來，作為經歷過八十年代的我們便遠離了浮躁，逃離了喧鬧，真是這樣的。他讓時間顯得渺小，他的歌聲成了許多人對付無情歲月的武器。有了羅大佑歌聲的回憶，原來相見真的不如懷念。當我們回頭看這些年我國音樂的發展跳動，無論大陸的還是港臺的，羅大佑都是華人流行音樂發展軌道上最濃重的一道炫麗的色彩。他的歌曲所呈現出的深刻社會意義與人文氣度，仿佛推開了一扇古老與傳統的大門，使得我們在音樂之外，能夠開眼而見更為遼闊與博大的世界。他的熱情和批判力量，連同他至情至性的青春之歌，都是我們永恒的集體記憶，直至永遠，永遠……
很多話想說，可不能再寫下去了。所有好歌都是適合聽，不適合寫的，所以，別看我的文字了，去聽吧！
作者：楊士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