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山水一程人
邊孟春
山一程，水一程，朝去暮來，我欲獨立清秋，凝眸向晚，我不是過客，愿是歸人。
月季盛開的庭院里，暗香浮動近黃昏，這是小時候家的印記。小小的村落，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露與黃昏都氤氳在裊裊炊煙里，如同人間草木的清歡。那時候，家里生活很拮據，感覺一家子人能吃飽飯就很好了，童年的回憶里從來也沒有玩具的陪伴和誘人的吃食。平日里的衣服也是匱乏的，一般都是親戚家的孩子穿過了的舊衣服，一直到過年的時候才會有件新衣服可以在小伙伴面前張揚。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每年的月季花開，和奔跑在時光里的小小身影，花落亦成詩。
季節的風，也不停歇，我終要與舊年作別，遠隔山海，就這樣，自然的，掀開新的一頁。我的思緒，藏在九月的枝頭，僅一夜之間，竟芳菲落盡。那年初中的開學季，讓我遠離了鄉村，走進了城市，也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人生最美的時光，就在那條質地松軟的跑道上漸行漸遠，入了遠處的黑色。太多的過往早已被時光掩埋，無從提起，唯有那些走過心靈深處的情愫，依然在流年的更迭中熠熠生輝。
年少時，也曾夢想仗劍天涯，去遠方流浪，想來如此，熟悉的地方寫不出詩。后來才驚覺，我所追尋的詩意人生，不在所謂的遠方，而在寂靜于心，發現周遭熟悉的一切，皆是心之所向，步履所往。
城市如人，也有記憶。我住的城市已經很舊了，經年以后，老街，小巷，古塔，很多都還在，若一幅古香古色的畫卷。老城有其獨特的魅力，有跡可循的是它厚重的歷史。站在時光的彼岸，任思緒飄渺，隔著千年的月色，總能尋到舊年光景的痕跡。廟宇清雅，古木參天，都可以寫成一部生動的春秋。時光易逝，許多故事已成風，但歲月沉香，令人感慨萬千。我欲與古人相邀，三杯兩盞淡酒，憶往昔崢嶸歲月，那不動聲色的美啊，沉醉了千年。
每一個城市總有一抹色彩值得歌頌。我住的城市很美，黃昏后，華燈初上，落地窗外夜未央，我喜歡從這個角度感應這座城市。遠處星光斑駁，近處燈火閃爍，晚風穿過車水馬龍，把夜色繪成一幅琉璃的光影，這是散落人間的溫柔。我喜歡在這座小城的或明或暗中徘徊，隔著玻璃幕墻的光與影，或聽雨或臨風，念這過往今朝的變幻，亦喜歡這個城市緩緩飄落的葉子，開車駛過，都是光陰留下的影子，深深淺淺，往復來去。
這是一個深藏不露、不事張揚的小城。既有縱橫馳騁的街道，矗立高聳的樓閣，也有漫步于護城河畔，盡覽一城山色，半城湖光的詩意。儒風千古，也從未黯然失色，左手煙火，右手詩篇，我住的城市就在這樣的古韻雅致中繼往開來。也仿若，這恰好的光陰，都藏在了這燈火闌珊處，讓人眷念，也滿目期待。
城市如人，也有性格。于茫茫歲月中穿行，我們從容自若的樣子，也沾染上了這個城市的底蘊，濃淡相宜。我用我短暫的年歲，無法揣測出時光深處的沉淀，但卻常常能從苔痕階綠的悠然間，能從殘碑斷壁的石刻里，觸摸到它骨血里的那一抹情懷。我自歲月如歌，處處芳華，不言而喻自是風雅。
這一程又一程的山水，沉淀了我們的人生。歲月如歌，亦如散落的花瓣，零落成泥，卻芳香如故。我想覓得一處安心的角落，是楊柳岸上，是小院盡頭，不論是花團錦簇，還是片片搖曳，亦或是城市的雨巷，是原野間的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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